第六十八章

第六十八章

(傍晚)

“舒禾舒禾,快看,就是那家。”

子奚一脸兴奋的指着不远处,在某个很偏僻的角落临时搭建起来的烧烤【店】,里面那对百年如一日忙碌穿梭着的夫妻身影,深吸一口气。扭头看着身后与他约好一起出来的舒禾以及被他强拉出来的闻杰……

啊,他的烤全羊,这种独一无二的香味,果然百闻不腻,子奚握紧小拳头给自己加油,他要让他的朋友都体会到那种,只是看着就觉得幸福的感觉。

舒禾与闻杰面面相觑,同时默契的点点头,那个看上去肮脏邋遢的烧烤铺能让子奚看上去如此满足,里面肯定有猫腻。

“我知道你们很奇怪,我为什么喜欢这样的地方?”子奚带着舒禾与闻杰往前走,双手放在脑后一脸优哉游哉样,仿佛读出他俩的心声般:“过去了,就会知道,快点。”

“老板,我要半只烤全羊。”

子奚对着双手正在炉架上忙碌的中年大叔说道,中年大叔双颊已经染上了白发,一看就是那种忠厚老实的三好男人,他并没有将目光转到子奚身上,而是转过身对着着正在他身后招呼客人的妻子招招手,双手上下比划着,似乎在交流着什么……

子奚没有丝毫的不耐烦,依旧满脸微笑的耐心等待着,直到男人身后的妻子明白了丈夫要表达的意思,才走上前对子奚三人抱歉的笑笑,“不好意思,天凉了,今天只准备了一只羊坯,已经有客人预先订购了。”

温柔贤淑的老板娘满脸诚恳的道歉,子奚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,双脸被憋的通红,怎么在这里都能看见兆屹?

不过,今天的兆屹让人觉得有一种魔魅的气息,黑色衬衫加黑色的裤子,宝石蓝的耳钉,配上那张堪称完美的脸孔,只是随意的坐在那里,就让子奚感觉到一种只属于男人的沉稳?

子奚纠结,兆屹明明十七岁还不到啊……

兆屹、苗铅、柳渊正坐在用七彩防雨布搭建起来的暖帐角落,桌面上正放着那头冒着热气,金黄油亮的烤羊,仿佛没有看见子奚的双目正冒着凶光,柳渊朝子奚高兴的挥挥手,“子奚,这里,这里。”

自从上次出了那乌龙事件,苗铅就禁止他再去找子奚验证真相,没想到会在这里巧遇。

唔,柳渊本来因为苗铅莫名其妙拉着他,跟a班的人打听车上子奚与舒禾的谈话而恼火,随后又被他强硬的抓在身侧跟在兆屹身后,来这怎么看怎么不华丽的地方,心里一肚子的委屈在见到子奚后都归为了零,脸上的神情一下就活跃起来,让苗铅幽怨的妒忌着子奚。

当看到子奚身边的两位护花使者后,柳渊的表情顿时跨了下来,真是可惜,舒禾那个家伙也在,否则就可以为兆屹和子奚制造机会了。

子奚毫不客气的坐在兆屹的对面,忽略了烤肉店的老板在听到【子奚】这两个字时,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,与旁边温柔的中年女人对视一眼,又移开了视线,眼角余光却一直观察着对着金色的烤全羊双眼放光,此时在兆屹面前却又矮了半截的子奚。

“分我一半,钱我会给你的。”

子奚气势十足的看着半眯着眼睛神情冷傲…仿佛对他的到来不屑一顾的兆屹,开口说话的同时却将脸转向了旁边的苗铅,子奚在心中为自己的临阵退缩掩面羞愤,坐都坐在兆屹的面前了,居然还是没胆量跟他叫嚣,兆屹的强势以及威信,对他的影响力太深了啦。

寒气,熟悉的寒气,意料中的寒气,子奚脊梁升上来的凉意告诉了他,兆屹对于他刻意无视非常生气,子奚很想甩脸走人,臭脸谁都会摆,可是,错过了今天……

“子奚,我相信兆屹同学不会介意和我们共享这顿丰盛的晚餐的,对吗?兆屹同学?”舒禾不知何时走过来双手按住子奚被气的颤抖着的肩膀,头覆在子奚的耳边轻语,狭长邪魅的双眼盯着正对面的兆屹。

兆屹双手环胸翘着二郎腿,放在臂膀下的手紧握,指甲在手心刻画出深痕后才缓慢的放开交叉的双手,优雅的摊开双手,礼貌的回答“请随意。”

说时迟那时快,兆屹快速抓过放在桌上的竹筷,向依旧与子奚亲密紧挨着的舒禾飞去,舒禾歪歪头躲过危险攻击,搭在子奚身上的双手也顺势放开,兆屹性感的唇瓣微微勾起,鼻腔冷哼一声,算他识相。

“啊哈哈,啊哈哈哈……”苗铅看着气氛冷场,干笑几声义无反顾的站出来调和气氛,对着烤肉铺的男女主人以及正一脸看好戏的其余顾客解释:“我们都是同学,只是玩闹,只是玩闹……”

“兆屹,你的手劲退步了啊?”柳渊宝宝抓起兆屹放在桌面上的手腕左看右看,不可置信的说道,问出的话让子奚正准备伸向烤全羊的手成功的缩了回来。

寒气又开始飙升,子奚欲哭无泪,omg,柳渊这是在纯添乱啊,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兆屹刚才那一击根本是故意放水,舒禾即使不躲开也不会真的受伤。

早在兆屹拿起筷子时,子奚就看明白了,筷子飚出来的力道,连兆屹踹门时的二十分之一的力气都不及,通过两人既争锋相对又稍微带点默契的行径,子奚知道,这只是兆屹想给舒禾下马威而已。

子奚在心中抓着柳渊的领口使劲晃**着他的身体,本来只是玩闹的举动就因为他这句貌似无心的话,就快变成真的了啦,他现在算是知道了,柳渊这家伙看似单纯一根筋,其实还拥有某种天然腹黑的基因。

要知道斗武,可是兆屹与舒禾在折腾了他这么久后,最新找到的交流方式,啊啊啊,子奚很想抱着头蹲在墙角画圈圈,他好不容易撤离了他俩的斗争圈,现在又要被卷进去了。

子奚脸上丰富的表情,被正互相对视比拼眼力的几人彻底忽视,可是却没有逃过烤肉店老板的眼睛,他与妻子仿佛确认了什么似的微微点头,就是他。

“子奚,尝尝这个。”

闻杰脸上挂着一零一号的狐狸笑容,从桌上的烤羊身上撕下鲜嫩的羊肉放进子奚的碗中,成功的转移了正在对持的两人的视线,被几双凌厉的视线活剐着,闻杰唇角依旧挂着恰到好处的弧度,脸上的亲和笑容仿佛面具般阻挡着闻杰真正的心绪,让人无法探寻内心也撼动不了那虚假的笑容分毫。

“恩,谢谢。”

子奚颇为感激的看一眼闻杰,刚才那种气氛下兆屹要是与舒禾真的打起来,倒霉的一定是这家让他魂牵梦萦的烤肉店。

唔,如果不是闻杰拥有修炼了多年的气定神闲,一般人还真的扛不住再坐几人的同时施压,好比他,有心帮忙却余力不足,在兆屹面前他压根没有说话的份,这就是普通人的悲哀,心孤意怯啊!!!

子奚看着平静下来的几人不再怒目而视,各自低头吃着自己的东西,气氛压抑的让他真的觉得选择傍晚出门是个天大的错误,应该先去周边逛几圈再来的,否则就会跟兆屹错开了,不过这样他的烤全羊也享受不到了。

暗自吞吞口水,子奚迎起笑脸,打破这种无尽的沉默,神秘兮兮的跟身边的五人玩起我猜我猜我猜猜猜的游戏:“大家,有没发现这里与普通的烤肉店有哪里不同?”

“我知道我知道,曾经听说过,像这样在路边搭建棚梁叫卖的商家统一称为路边摊,卫生条件不合格,不是正规的烤肉店。”

柳渊压低声音同样小声的回答着,洋洋得意的神情让子奚觉得,对于柳渊来说,来路边吃东西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。

“无知不是罪,无知却到处显摆就是你的罪了,对于只懂医学的某些白痴来说,这个问题永远是未解之谜。”

苗铅伸手敲敲柳渊的额头,毫不留情的鄙视,气的柳渊快要学兆屹对着他飚筷子,可惜,没那功力,没那手劲。

“残疾。”冷傲性感却果断的声音带着唯我独尊的味道。

“气氛?”温暖干净却舒适的声音带着狐疑不决的迷惑。

子奚决定鄙视前者,虽然他们两人都只答对了一半,合起来就是答案的全部,但是舒禾好歹懂得用疑惑的语气来掩饰自己的不确定,而兆屹的回答更像是斩钉截铁的宣告,一脸我说这样就是这样的拽样,而且那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,尤其让子奚不爽,即使知道他没有轻视残伤人员的意思,但是他那嚣张的态度真的很容易让人产生误解。

子奚就是那种明知道兆屹没有恶意,生来就是那种性格,却还是在心中被气的半死的典型。

“唔,对一半错一半,仔细观察烤肉店夫妇之间的互动,你们就会得到答案。”子奚最终只是含糊其辞的转移了话题,他要是将兆屹在舒禾面前丢了面子,兆屹会如何惩罚他,他真的无法想像。

于是,在wh市某条偏僻的烤肉棚,就有了以下极富美感与动态的画面,六个器宇不凡的少年各自散发着属于自己的独有气质,面前放着金黄色的诱人食欲的烤全羊。

其中五人的视线集中在站在炉架前的中年夫妇身上,只有一个颇显文雅的秀气少年趁着五人不注意,对着面前的食物风卷残云,让路过看见的人无不惋惜,人不可貌相,海水不可斗量,食欲不可揣测啊。

填饱肚子,品尝足够,子奚拿起手边的纸巾擦擦唇边的油渍,慵懒的伸伸懒腰,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,外部肉焦黄发脆,内部肉绵软鲜嫩,羊肉味清香扑鼻,看着依旧皱着眉头观察着中年夫妇的几人,子奚轻轻一笑,恶劣的询问:“还是没有找到答案吗?”

“似乎,懂了点……”

舒禾单手撑着下巴,眼睛依旧看着用手语在沟通的夫妇:

“起初看的时候觉得他们很平凡,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,但是他们两人之间有种似有似无却又真实存在着的很奇怪的感觉……

那种感觉我说不上来,可是就是这样看着会觉得整个人异常平静,仿佛什么都可以不在意,什么烦恼都可以远去……

子奚,其实这才是你带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吧?想让我们平静的去面对被明天的野外生存演习?”

“舒禾,你好棒,就是这样的感觉。”

子奚兴奋的抓起了舒禾的手,左顾而言他,这种事心里明白就好,干嘛要说出来啊,很难为情咧,子奚在心里郁卒着,曾经,只要看着他们流露出来的那种心有灵犀的默契,就会觉得全身充满了**,仿佛自己也很满足很幸福,这种感觉曾经就是他每天积极生活的动力啊!

看着那两个在炉架前忙碌而默契的背影,子奚不知道为什么,突然很想知道兆屹的想法,他是否也与舒禾有同样的感觉呢?

听说,只有渴望爱与懂得爱的人,才会明白那种细微纯粹到让人无法察觉的幸福感觉,可是他却无法问出那句,兆屹,你懂爱吗?

囧,以兆屹的性格,他绝对会臭着脸,酷酷的冷哼一声,顺带送给他无聊二字,与其这样还不如不问。

想到自己曾经总是满身伤痕,躲在拐角处的墙角,偷看这对中年夫妇以及他们的食物。

他们身上散发的幸福是他所羡慕的,他们的食物是他所需要的,因为没有,所以特别能感受到那股若有若无的温暖……

明明离那时候还不到半年时光,为什么他却觉得那么遥远了呢,子奚问自己,是因为现在太幸福了吗?那么,现在的幸福会失去吗?

子奚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很自私的人,自私到只想拥有不想付出,因为他不懂自己该拿什么去回报,他无法回报,他们拥有的东西他没有,他们没有的东西他更加没有。

“听说这对夫妻以前是有钱人,因为股市跌**起伏而输的倾家**产,丈夫被人追债时出了车祸,连手术费都付不起,妻子后来自愿捐献了一只眼角膜外加卖了自己的肾,才凑足医药费,那时候丈夫因为抢救过晚而声带破碎,双腿也永远的失去了平衡。”

将曾经听到的关于这对夫妻的故事有感而发,子奚说着一直在心底鼓励着自己勇敢活着的话:

“世界上不幸的人有很多,站起来的,趴下的,你们看,他们并没有被现实打垮,依旧有滋有味的活着呢,虽然不再拥有荣华富贵却懂得了平凡之中的幸福,活的那么自在而开心。他们身上那种饱经沧桑而最后归寂的平静气息,那种看透权、利、名的温暖眼神,都是吸引顾客光临的主要原因呢。知道吗?他们刚开始搬来这里扎根的时候,被很多人鄙夷唾弃,可是他们并没有放弃……”

“子奚……你怎么了?”正在喃喃自语讲述着的子奚,忽然感觉自己被熟悉的温暖热源包裹,腰间被一股大力缠绕紧扣住,子奚奇怪的抬起头看着舒禾:“我没有怎么啊,不就是告诉你们一个故事嘛……”

“子奚,你在哭……”舒禾将子奚的头紧紧的按进自己胸口,子奚恍然,他在哭吗?怎么会,这只是别人的故事啊,他怎么会哭?伸手摸摸自己的眼角,子奚立刻气愤的小声抱怨:“你说谎,我根本没哭。”

“有,你的眼睛告诉我,你在哭。”舒禾温柔的拍抚着子奚僵直的背部,无视周围人诧异的视线,舒禾将子奚紧紧的包裹,替他挡掉那些转为鄙视的目光。

刚才的子奚仿佛脆弱的不堪一击,却又强制压抑着流露出的感情逼迫自己坚强,脸上的淡然和冷漠都让舒禾的心很痛很痛,那里面有多少是他逼迫自己忘记的,又有多少是他在伪装压抑。

子奚,你的功夫进步的很快,你拥有了保护自己的力量,可是,我却依旧想要守护你,怎么办呢,我已经深深为你着迷了呢……

兆屹拉开椅子站起身,眼角余光带着狂涌的风暴,身体里的神经都崩的紧紧的,凌厉冷凝的目光环视周围那些…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的众人。

正在冷眼看热闹或者议论纷纷的八卦人群,因为兆屹凶狠的视线而纷纷扭头回避,有的甚至直接结账走人,那双深邃暗沉的眼睛,如同负伤后的野兽凶残而没有一丝人性,想将眼前所有看到的东西全部毁灭……

“我先走了。”兆屹瞟一眼依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,伸手捞起椅子上的外套往外走去。

不要走……

子奚看着兆屹的背影在心中说出这三个字,可是唇瓣却怎么也无法张合开,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融入黑暗,走到他眼睛再也看不到的地方。

为什么想要留住刚才的兆屹呢,是因为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写满了孤寂吗?子奚问自己。

苗铅拉起因为突然的变动而呆愣住的柳渊去追赶,兆屹现在的反应太不对劲了,如果是平时他一定会给舒禾送上一拳然后将子奚搂在自己怀中,可是他刚才……

“不要跟过来……”暗沉沙哑的声线说明了兆屹极力压抑着的怒火,欣长俊挺的身影冷清孤傲,渐渐消失在夜幕中,滴滴鲜血随着他的远去延长成了一条红色的血路。

“他,不会出事吧?”柳渊担心的问着苗铅,苗铅皱皱眉,摇摇头,这个时候的兆屹他拿捏不准,希望不会出事吧。

柳渊伸手指着那条被兆屹的鲜血晕染过的路线,“我们去看看吧,那些喜欢在暗巷做坏事的人都很卑鄙,兆屹下手从来都是不分轻重的,万一真的闹出人命怎么办?”

“柳渊,既然选择了兆屹当我们的头,那么就相信他,而且,那根本不算什么,兆屹是个不会轻易付出感情的人,既然付出了他就会要求得到同等的回报。”

苗铅意有所指的指指屋内已经将子奚放开的舒禾,一个拥抱而已,刚才那种诡异而带点忧伤的气氛被舒禾强制赶走,其实也不错。

唔,薛枣捂着唇思考着,他总觉得老大不是在为这件事生气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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