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章

过得几日,周秀来报了名,也开始和其他同学一起上学。

只是她性子变了许多,神情中总带着股郁郁之色,再不像以往那般,爱与人谈笑,唯有容真真,许是因为上回帮过她,她才偶尔说上两句。

容真真在学校里尚未起什么波澜,家中也几乎无甚变故,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下去。

潘二娘近来又开始接针线活,再加上有赵朋留下的底子在,境况虽不比以往,但也不算太坏。

若真说有什么不顺心的,就是小毛儿拜师学艺不太顺利了,原说好他在王木匠那当学徒,只要肯教手艺,情愿白干五年活,出师后也逢年过节去探望。

可当时说得好好的,去了之后全不是那么回事,他家竟把小毛儿当作个随意使唤的长工,不仅什么也不教,洗衣做饭、里外打扫、哄孩子洗尿布……都要小毛儿来干。

这也就罢了,毕竟学徒替师傅干脏活累活是常事,要学人家本事哪能不付出些什么呢?

可小毛儿回来时,妞子竟发现他身上有淤痕。

一问才知道,原来他不仅要包揽王木匠家里里外外所有的活儿,还要作一家子的出气筒。

无论是王木匠还是他老婆,一个气不顺了,准拿他撒气,小毛儿胳膊上的淤青,就是王木匠他婆娘掐的,只因他没及时给小孩换尿布。

妞子心疼得快掉眼泪,她轻轻吹着小毛儿的伤,恨恨道:“这该死的老畜生,咱们不去他那儿学了。”

小毛儿却摇了摇头,咬牙道:“现在不去,先前的苦可就白受了。”

容真真听了,皱着眉想了想,她断言:“这回你受了伤回来,若是没人为你出头,再去了也只会变本加厉受欺负。”

妞子愤怒的捏着拳,又恨又无奈:“这有什么办法?王木匠就是看准了咱们好欺负。”

“还因为没有送礼。”容真真补充了一句。

看着妞子黯淡自责的脸,她出主意:“先备份礼送去吧,就送点自家做的吃食什么的,不要太贵重,也让人知道小毛儿可不是没人管的。”

妞子道:“他们把小毛儿当牛当马,咱们还要送东西去,这不是让小毛儿被欺负得更厉害么?”

容真真劝道:“送了东西他要还这样,再把小毛儿接回来也不迟。”

听了容真真这样说,妞子最终还是答应了,不过想到要花钱备礼,她有些肉痛。

妞子现在已经不做小买卖了,虽然做小买卖挣得不少,但与其他抱成一团的小混混抢生意,也不是那么容易。

如今南城北城的混混都防她防得厉害,只要她一挎着篮子出现,不出半刻,必定有人来撵,就是东躲西藏的卖了几样东西,钱也落不到她手上——她都已经被抢了好几回了。

迫于无奈,妞子只得另寻活做,她现在在仁和医院做护工,为那些不方便的女病人端屎端尿,也要喂饭、按摩、擦身……因为她年纪小,所以尽管这活很累人,也只有一元五毛的月薪。

因为无需付房租——小毛儿在木匠家住,妞子有时回胡同里的家,有时在干娘这儿住,她又极为俭省,所以算一算竟也能将大部分月薪存下来。

潘二娘用药酒给小毛儿散淤,同时惊讶道:“你前儿不是说米铺招工?怎么又去医院了?照顾病人可脏得很。”

妞子无奈道:“那又有什么法子?米铺老板不用丫头,只招男子。”

也只有医院护工太脏太累,没人肯做,才勉强招了她进去,就这,还因为她年龄小,削了一半月薪。

小毛儿带了潘二娘准备的礼——不过是些酱菜糕点之类的,还有两条熏肉,去送给师父师娘,说是干娘备的礼,果然在木匠家好过了许多。

先前木匠听闻他爹妈都死了,还以为这孩子没人管,哪晓得还有个干娘,既然有人惦记着,有些事就不能做得太过分。

虽然木匠还是不肯教手艺,虽然小毛儿还是得做许多活,但打骂毕竟少了,好像也有了些盼头。

日子在一天天变得好起来。容真真是这么想的。

她盘算着要好好读书,她盘算着有一天能光明正大的拿回爹的财产,并将那些心怀不轨的觊觎者赶走,她还盘算着她、妞子、小毛儿都要过上好日子,等有了钱,她一定要好好孝顺娘,让她坐在家里享清福……

她心里有那样多的想法,仿佛未来光明可期。

然而,命运无常,越是不走运的人,老天爷越要给她设下重重难关,好看人在红尘里摸爬滚打,而他在天上拍手大笑。

不然怎么会有天意弄人这个词?

一个人要受过怎样的苦楚,捱过怎样的艰辛,才懂得它有多沉重呢?

周太太——就是布店周老板的老婆,因丈夫爱偷瞧潘二娘母女,老为此火冒三丈,当然,她不敢生她男人的气,只好将火撒到无辜之人的头上。

她气得睡不着,自卑自怜于自己体形肥硕,不得丈夫欢心,又暗自嫉恨潘二娘母女容貌秀美,体态匀称。

哼!特别是那个小浪货,皮肉那样细嫩,年纪又那样轻,却已懂得“勾引”人,每每勾得她男人眼珠子都不晓得转了。

想到这儿,周太太心里呕得出两碗血来,她在**辗转反侧,丈夫不在身边,他不愿与她睡在一起,自己另睡一间屋。

他嫌弃她!

周太太落下两滴泪,她从**爬起来,呆呆的看着镜子里那张脸,腮帮子上垮着两坨肉,脸浮肿着,头发乱蓬蓬的,活似个乞丐婆子。

“哐当!”镜子被扫在地上,发出响亮的脆声。

周太太唬了一跳,竖起耳朵仔细听隔壁屋的动静。

片刻后,她舒了口气,好在她男人并没有被吵醒。

她捡起镜子,中间裂开一道大缝。

周太太低咒一声:“都怪那该死的骚蹄子。”

是啊,怎么能不怪她们呢?若不是她们勾引人,她怎么会半夜气得睡不着,若非半夜睡不着,她也不会打碎镜子。

对,都是她们的错。

周太太眼里满是怨毒的光,像要化作利剑,将谁刺死。

她想:若不是那该死的母女俩勾引人,我男人怎么会同我离心呢?

至于胖?丑?

哪个女人生了孩子不变胖?要是没人勾引,难道会因为胖了那么一点就不同自己老婆睡吗?

他为什么要同我分房?是不是已经与那贱人勾搭上了?

想到这儿,周太太心内像有一把火在烧,她再也坐不住了,蹑手蹑脚推开房门,去看她男人有没有在隔壁屋里老实睡着。

因为心里存着事,她一举一动像做贼似的,连门轴转动的“吱呀”声都吓得她心狂跳。

她鬼鬼祟祟扒在隔壁窗上,偷偷往里瞧,只见**依稀黑乎乎的一坨,间或还冒出响亮的鼾声,她松了一口气,幸好人还在。

可这并不能使她完全放下心来,今天没有,往日有没有呢?就是往日没有,日后会不会有呢?

这么想着,她的心像在油锅里熬煎,一刻也不得安宁。

贱人!贱人!贱人……她在心里翻来覆去骂了千百遍,越骂火气越大,最后实在按捺不住,她提起粪桶,趁夜泼在了潘二娘门上,不仅将三个铺子的门都泼了粪,连平日进出的后门也泼了。

而这时,容真真一家还在熟睡。

周太太泼了粪,心中痛快极了,她满腔得意的想着明日潘二娘发现门上有大粪,会是怎样的屈辱,而周围的人见了,又会有怎样的闲言碎语。

她畅快的想着,回到家中,安然入梦。

与此同时,赵礼——就是做了赵朋嗣子的那个赌鬼,在万客来赌了一夜,裤子都快输掉了。

同他一起的赌客嘲笑道:“怎么,输了就想走了?”

“别啊,知道什么叫否极泰来么?我说你输了一晚了也该转运了,再来,再来。”

赵礼经不住**,红着眼按了手印,跟赌场借了一百块,结果全输了个干干净净。

等到天亮透了,他出了赌场,赌得昏昏沉沉的大脑才勉强清醒过来,他不由打了个激灵:昨晚输了一百多?!

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怎么就输了那么多?明明上半夜还赢了不少,那些钱呢?那些钱呢?

那些钱……他想起来了,那些赢来的大洋,还没在手里捂热,就被他三两把输了出去。

他后来输红了眼,越输越想赢,越想赢就赌得越大,先跟相熟的朋友借了钱,等他都输了,人家也不肯再借了,他只得跟赌场借,结果也输了个精光!

天爷!这可怎么好?赌场的钱是赖得掉的么?

上次那个老赖最后怎么着?一只手一条腿,全让人砍了去!

赵礼打了个寒颤,他可不想落得那样的下场。

真要付一百多块的赌资,他也不是付不起,可那样势必会被他爹知晓,被他爹知晓了,怕不是要被吊起来打。

赵礼心情十分沉重,他拖着郁郁的步伐来到铺子,刚到铺子前,就闻到一股恶臭,定睛一看,原来大门上被人泼满了大粪!

他下意识大骂:“哪个龟孙泼粪泼到爷爷门上来了!”

铺子外已围了一圈人,纵然被迎面扑来的臭味臭得直捂鼻子,也绝不肯轻易离开,誓要看完热闹才肯罢休。

周太太专赶了个早来瞧热闹,她夹杂在人群里,煽风点火的冷嘲道:“指不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,才被人泼粪泼上了门。”

赵礼刚输了钱,心里正不痛快,闻言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,横眉怒目道:“你个臭娘们说啥?”

周太太被吓了一跳,故作镇定道:“本……本来就是,便是你没做什么,别人也没做?”

她意有所指,赵礼心有所动,瞬间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,正可以解决他目前的难关。

只因恰逢其会,赵礼定下毒计,偏顾一己之私,哪管他人死活。

作者有话要说:

一轮答辩过了紧接着又是二轮……

啊,今晚又是快乐的通宵!

加油,连头都没时间洗的油头女孩绝不认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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