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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杞企图销毁这本日记,怕里面的信息被林野猜出来。她想了想,假装不慎把日记本丢到炉火里是不是最好的选择?那点猩红焰火若是没来得及舔舐上纸张,没有将其燃烧殆尽的话,可是会给林野留下把柄的。

不行,她得想个其他办法。

冬杞重新将日记本放到旧物盒子里,将盒子塞到角落。那落灰的盒子被阴影笼罩的一瞬间,冬杞突然想到一件事儿:她失忆前究竟经历过什么?以致于自己要督促自己杀死林野?

冬杞应该相信自己的判断吗?她脑海里浮想联翩。

冬杞再次出房间,是林野喊她吃晚餐。

今晚的晚餐是一砂锅炖鸭汤,以及香草拌半生带红的菲力牛排,主食是加了蔬菜丁的土豆泥,里面混合了牛奶,闻起来很润,不会干。林野将餐巾摊平盖在膝盖上,正经的用法就是这样,为了防止食物残渣弄脏裤子。

林野的动作行云流水,他总是这样不慌不忙,像是一切尽在掌握。

冬杞目光发直,望向林野瘦瘠的喉结处,他的皮肤也很好,像是精心调养的一尊披上皮囊的佛像,永远不堕落红尘。

他是什么人呢?冬杞用小刀切了一块牛排,蘸了黑醋熬成的甜酱后塞到口中。

林野漫不经心地问她:“你怎么了?一整晚心不在焉的。”

冬杞恍惚间将银色的叉子掉落在了地上,发出哐当一声巨响。她弯腰去捡,林野先她一步拿起叉子,说:“我去洗一下。”

说完,林野走向厨房。就在这时,餐厅里唯一的灯光骤然熄灭。

冬杞眼前漆黑,惶惶然大喊一声:“林野?!”

她害怕黑暗,这样昏暗的环境会让她想起一些不太好的过往。那些过往是什么呢?她快要忘记了。印象中,她好像待在一口棺材内,被沙土质感的东西掩没口鼻,继而慢慢被吞噬,坠入沉眠的夜。

真是讽刺,她只认识林野。她明明怕林野,可遇到危险时,第一个喊出的名字还是林野。

林野听到冬杞发抖的声音,焦急地回应她:“不要怕,许是跳闸了,我去电箱那里看看总闸!”

林野迅速跑出门,检查电路。

冬杞想要光,想到林野之前把自己的手机摆放在餐盘附近。她摸黑在菜碟附近寻找,不知触碰到了什么食物,满手都是甜酱。

终于,冬杞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林野的手机。她按下按键,屏幕忽然亮起光。冬杞松了一口气,不知道自己对黑夜的强烈应激反应出自哪里。

她下意识地输入密码,解开林野的手机,就在这时,发现了一件事儿!手机里不再有那些监控画面了!应该说,一旦断电,监视器就会失去作用,不再进行拍摄。

很快,灯亮起来,是林野将电闸拉上去了。

冬杞将手机放回原位,把手伸进冻酒的冰桶里清洗干净。

她惊魂未定,忽然被林野搂到怀中。

男人极具侵占性的怀抱包裹着她的身躯,四周都是林野身上浅淡的雪松调香水味,不惹人生厌,甚至有种荒诞的温馨。

林野的举止荒腔走板,他明知两人的关系特殊,还硬要安抚她,这算什么呢?冬杞也不明白了。

冬杞只察觉到林野的手在她那仿佛一串佛珠般突起的脊背骨上,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,他在冬杞耳边轻轻地哄着:“不要怕,我在你身边。”

许是有人陪伴,冬杞马上镇定了下来。她后知后觉地将手揽到林野的背部,随之,像是发泄汹涌澎湃的情绪一般,紧紧地反抱住了林野。

冬杞真的好害怕,也很无助,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?明明害人不浅的林野,又为何会有这么温柔的一面?

明明失忆以前的她一直说要杀死林野呢,到底……谁的话才是真的?

冬杞不愿意去想那么多,这一夜,她极力地配合林野的行为。她在林野温柔的喂饭动作下,吃完了晚餐。洗澡时,林野也站在浴室门口,背对着玻璃门,同她讲话。

今夜,两人亲密无间,像极了真正的恋人。说是两人在模仿恋人,倒不如说冬杞在利用林野。她已经无惧生死,只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宣泄一下情绪。

要不然她快撑不住了,要崩溃了。

林野知晓冬杞的反常,但什么都不说,装聋作哑。

林野积极地配合冬杞的需求,只要冬杞尽兴就好。不知是虚假或现实,这场荒唐梦又有几重?

过了几日,徐忍冬又登门拜访。冬杞猜测,是因为她和徐忍冬建立起了“朋友”的关系,所以林野才频频地喊徐忍冬上门。

徐忍冬在他们家里吃过晚餐,挑一些日常琐事儿与冬杞闲聊。聊到一半的时候,冬杞起身用微波炉加热土豆泥,太凉的食物吃下肚,她会胃疼。

就在这时,电路突然又跳闸了,屋子里四下昏暗。

冬杞不知道电箱的位置,所以林野出门去拉闸。

暗处,冬杞强忍住慌乱。她闭上眼,习惯黑暗后,和徐忍冬说:“不用担心,这个时候他的监视器都是不工作的状态,他不会发现什么事情。我想问你一句,你甘心成日里担惊受怕吗?待在这里,若是哪天我对你不满意,保不准你就会被林野毁掉。他就是个定时炸弹,会随时引爆,牵连到你。你不害怕吗?不如,和我一起逃跑吧?”

其实这次跳闸,是冬杞精心设计的。冬杞将烤箱定时,顺道装作热菜,将微波炉也打开了。家用电器超过了额定负荷就会跳闸,这是一种电路的自我保护机制,用来防止各种用电事故。

冬杞等了两秒,徐忍冬仍旧一言不发。

冬杞焦心林野会回来,听到这个胆大妄为的计划,忍不住地催促:“你要好好考虑!正如你从前说的,所有人都以我为中心生活。只要有我在,所有事情都会发生变故。前天是我外婆,昨天是素未谋面的女老板,今天就可能是你。所以我必须出逃,而我逃跑,需要你的帮助。你想毁了这里吗?你想逃跑吗?不如和我一起!否则……我会先毁了你。你的命脉掌控在我的手里,不是吗?”

冬杞似乎又想到了什么,讽刺地一笑,说道:“某种意义上来说,我是你的主人。”

她借着林野的势,狐假虎威。实际上她没什么底气,只看徐忍冬会不会信了。她也不清楚林野究竟是不是如徐忍冬说的那样,掌控着一切。

餐厅外传来了林野的脚步声,每一步都像是催命符,挑战着冬杞的神经,没时间犹豫了,快些答应吧!

就在林野进入餐厅的一瞬间,徐忍冬咬牙,说了个“好”字。

冬杞如释重负,她猜得没错。

每个人都是利己主义者,谁会喜欢被人掌控生命?假如能跑,倒不如试试看,否则这个世界会因为冬杞的存在而不断地发生变化,所有人都会是输家。

灯重新亮了,冬杞和徐忍冬大汗淋漓,脸上却竭力恢复成淡定的神色。

林野将冬杞鬓边的汗擦去,握住她的手,温柔备至地说:“不要怕,没事儿了。”

冬杞点了点头,低头不语。

夜深了,徐忍冬也该回去了,林野允许冬杞去送徐忍冬。

两人走到了楼下,楼道外,雪已经停了,积累了厚厚的一层亮到发光,往远处看去,火树银花,十分美丽。

冬杞和徐忍冬都不敢多说话,徐忍冬朝她招招手,背对着她离开了。

冬杞正打算转身回去,突然发现徐忍冬**在外的后脖子上有一道发光的数字。人的身体怎么会发光呢?除非徐忍冬是冰冷的机器。

冬杞大惊失色,捂住口鼻,一句话都不敢多说。

难道徐忍冬并不是人?!她被这个荒谬的想法吓了一跳,连连后退。

随之,冬杞被身后的人拥到了怀中。冬杞吓了一跳,回头一看,竟然是林野?!

林野的眼睫毛上挑着几片被吹起的雪絮,既脆弱又动人。他将冬杞抱到了怀中,薄凉的唇贴紧冬杞的耳郭,慢条斯理地说:“你猜得不错,徐忍冬并不是人。”

林野的目光望向远方。他发出一声极为短促的笑,不知在笑谁,最后呢喃似的低语:“他啊,并不是我们的同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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