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婚后六年

第四章 婚后六年

秦朗很快就和辛梅闪电结婚了。如此神速有两个原因,一是,不想让艾菲再抱有任何的幻想,他想让她尽快地彻底的忘了他,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;二是,他感觉除了艾菲,世界上任何女人都提不起他的兴趣,既然都是枯燥无味,那“娶”谁还不都一样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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蜜月还没有过完,秦朗就匆匆打点行装,跳上了去北京的火车,他想尽快逃离这个一草一木都能使他不由自主地联想起艾菲的城市。秦朗在异地他乡奔波了半个月,也没找到特别适合的工作。不是他挑剔公司,就是他乐意效忠了别人又摇头了。后来还是在同学拐弯抹角的引荐下,在一家杂志社找到了一席之地,做两个专栏的责任编辑。每天一支秃笔,几杯清茶,踩着方块字在浩瀚的“文山词海”里东张西望,走马观花,这对于他这个中文系毕业的高才生来说倒是一件趣事。每天的工作都是大同小异:要么写给别人看,要么看别人写,但无论怎样都是冷眼观看,**和热情都被封冻在自己的心底了。

时间不是忘情水,但绝对是镇定剂。忙碌和距离使秦朗逐渐平静了下来。感情可以束之高阁,婚姻却是无处遁藏的,在他刚消停了几个月的一个下午,怀揣六甲的辛梅就千里“寻夫”来了。

当风尘仆仆的辛梅,挺着隆起的肚子,昂首阔步地闯进秦朗的办公室时,秦朗正专心致志地埋头修改一篇忙着排版的稿子。他没有听到脚步声,是一双短粗肥腻的手突然伸到他眼前,盖住了他正认真阅读的文稿,才使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的。当他看见从天而降的辛梅“屹立”在他眼前时,不禁大跌眼镜,吃惊地半天合不上嘴。他揉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后,连忙三步并做两步地跑去和领导请了假,拦了一辆三轮车和辛梅回到自己那一亩三分地。

不等房门关好,秦朗就满腹狐疑地问:“你怎么来了?”

“想来,就来了呗”辛梅回答的嘎嘣脆,一边甩掉鞋,一边光着脚丫往屋里走。

“你怎么事先不给我打个电话或写封信?”秦朗看着她的后脑勺追问。

“怎么?我看老公还得提前打报告啊?非得等你批准啊?”辛梅坐在沙发上,抓起茶几上的冷水咕咚喝了一口,翘着脚说:“你瞎啊?没看见我光着脚吗?快给我找双拖鞋。”

秦朗把鞋柜里唯一的男式拖鞋递到她跟前,眼光飘落在她的肚子上: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
“怀孕了呗。”辛梅摸着肚子自豪地回答。

“你怎么不告诉我?”

“你也没问啊?”

“我半年多没回家了,我怎么问啊?”

“那我也是半年多没看见你了,我怎么告诉你啊?”

“你可以写信,打电话,任何一种方式都可以的。”

“问题是我不想说,我就是想以现在的方式告诉你,怎么不行啊?”辛梅说着,“嗖”地从沙发上站起来,脑袋差点撞上秦朗的下巴。

“行,行,你别激动,动了胎气我可担当不起。”秦朗拿起茶几上的杯子,转身到厨房里给她添加热水。当他重新回来的时候,辛梅已经四脚八叉地倒在**了,隆起的肚子好像一个横卧在沙地上的小山丘。

“你请了几天假啊?”秦朗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。

“我辞职了”辛梅闭着眼睛,也不看秦朗,轻描淡写地说。

“你说什么?你辞职了?”秦朗的眼睛瞪地有铜锣大。

“你倒是挺蛮有主见的,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和我商量?”秦朗的声音有点变调。

“和你商量个屁?这是我自己的事!”辛梅忽儿地坐起来,梗着脖子,理直气壮地说:“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?你辞职的时候和我商量过吗?结婚还不到一个月,你就奔丧私地往这跑,你和我商量过吗?嫁汉,嫁汉,穿衣吃饭。你娶得起啊,哎,就得养得起!后悔啊?早干什么去了?”

“你。。你。。你不可理喻!”秦朗气得夺门而出,到大街上生闷气去了。

秦朗丝毫没尝到“小别胜新婚”的喜悦,“婚姻猛于虎”的滋味倒是略知一二了,想到从今以后就要和这个横眉冷对,飞扬跋扈,独立专行的“恶婆”朝夕相处,他的脑子就发胀,发大,发麻。。

秦朗在街上满无目的地转了两个多小时,走累了,气够了,转念又自我安慰:古人云世上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,既然自己这滩水注定今生要和她这堆泥,那何必要与她针尖对麦芒呢?一日夫妻百日恩,况且她现在肚子里已有了自己的孩子。一想到孩子,秦朗就好像打了一针兴奋剂,真是不可思义,再过几个月自己就要当爹了,那个小人儿长得什么样呢?是聪明的男孩还是漂亮的女孩啊?。。

秦朗心里的乌云被孩子的阳光吹散了,他在路边的餐馆要了两个炒菜,又到超市买了一大堆这个“梅”那个“干”的零食和水果,拎着大包小包兴冲冲地往家颠,和刚才相比可是判若两人。

“辛梅,快起来吃饭了!小馋猫,看我给你买什么好吃的了?”秦朗一边用脚后跟撞上门,一边朝屋里喊着。

辛梅还在对着墙运气,她在心里盘算:这可是婚后的第一次“战役”,胜败意义深远,关系到今后谁当家作主?谁站上风口的原则问题。我妈说过,结婚的第一顿饭,谁先进厨房,这辈子就永远别想出来了。什么事情都是习惯成自然。这次不给他一个下马威,打好基础,垫好底,将来我在家就得听他摆布,看他眼色,当一辈子唯唯诺诺的受气小媳妇,那可惨了。想到这,辛梅计上心来,把脸一沉,翻身坐起来,郑重其事地对秦朗宣布:“我准备把孩子做了。”秦朗闻听此言,差点没把手里的盒饭扣在地上。

“为什么?”

“减轻你的负担啊,一个你都不愿养,两个不是更累赘?”辛梅目不斜视,阴阳怪气地说。

“辛梅,你别胡说八道啊,我知道自己的责任,即使是买血我也不会让老婆孩子饿着的。我们既然走到了一起,就好好过日子吧,以前我有什么不对的,请你原谅!”秦朗真诚的说。

“不去做也行,但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。”辛梅见秦朗上当了,于是诱敌深入。

“洗耳恭听,你讲吧!”秦朗放下手里的东西,坐在床边,笑咪咪地看着辛梅。

“第一,以后不许你和我吹胡子瞪眼,发脾气。吵架后,你得先给我赔礼道歉,先向我投降,你答应吗?”辛梅挑衅地觑着眼问秦朗。

“好,我让着你。”秦朗痛快地说。心想好男不和女斗,这符合中国国情。

“第二,家里得我管钱,你每月的工资都得如数上缴,不得隐瞒和私设小金库。”辛梅的腰板挺的更直了。

“你不就是想掌管财权吗?好,我热烈拥护财政部长走马上任,要不你现在就查查帐?”秦朗说着装摸做样地掏钱包。“无产阶级翻身做主人了嘛,没收财产是理所应当的。”秦朗握着辛梅的手,献媚地咧着嘴,努力做出一副奴颜婢膝的样子。

“你少打岔啊,还有第三条。”辛梅在秦朗的脸上巡视了一圈,“醋味”十足地说:“第三,不许你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,藕断丝连,你可是有前科的。”

秦朗的脸呱嗒掉下来,丢开辛梅的手站起来:“你别得寸进尺啊,我以前的感情是纯洁的,我不许你诋毁和污蔑她。我娶了你,就塌实和你过日子,没别的闲情逸致。你少提陈年往事,这对我们都有好处。”

“知道就好,我还赖得说呢。”辛梅不敢恋战,看秦朗要变天了,连忙鸣锣收兵。光着脚跳下床,端起桌上的饭菜风扫残云般地一统猛吃。。

转眼冬天到了,在一个阴冷的下雪天,辛梅生下了一个八斤重的大胖小子,让秦朗高兴的想蹦高,想欢呼雀跃,想手舞足蹈。他在医院里奔走相告,甭管认不认识都和人家美开眼笑地显摆:“嘿嘿,我有儿子,我有儿子了!”那得意,那自豪,好像全世界就他会生儿子似的。千里外的父母,闻听喜讯也高兴的彻夜难眠,这可是他家三代单传的长孙啊,能不激动吗?秦朗请了一个月的假,在家尽心竭力地伺候月子。每天骑着他那辆二八破单车在大街小巷的菜市里穿梭。杀鸡宰鸭,熬烫炖肉,把辛梅母子喂得白白胖胖的,自己的体重却狂减了十五斤。和辛梅那水桶腰,磨盘屁股相比,他倒成了“窈窕淑女”了,让辛梅好不羡慕。

打仗似地忙了一个月,秦朗终于冲出了汤汤水水、瓶瓶罐罐的包围。重新回到办公室爬格子,这可是比洗尿布的体力活轻松多了,起码手不会起泡了呀。秦朗伸了个懒腰,晃了几圈脖子。端起桌上冒着热气的绿茶,悠然自得地呷了一口。打开抽屉拿出一包烟,潇洒地弹出一支,叼在嘴上,点着火,深深地吸了一大口。他似乎还没美够,吞云吐雾的间歇还不时地哼几声听不清词的小曲,搭成锐角的两条大长腿随着节奏,时快时慢地抖动着。烟雾氤氲中一缕温暖的阳光,从他面前那没有拉上百叶窗的玻璃上倾斜下来,照在他那略显疲倦而又心满意足的脸上。

“给儿子起个什么名字呢?暗无天日地忙了一个月,小东西还没有大号呢。”秦朗一边想着,一边拿起笔在稿纸上打着问号。儿子出生在冬天,又赶个阴天露头,太冷了,得给他起个温暖点的名字。他一抬头正好看见窗外明媚的阳光,灵感一闪,对,就叫“悦阳”,希望他的一生都快乐地像阳光。秦朗写了满满的一页“悦阳”。。

时间在一天天地飞逝,孩子在一天天地长大。秦朗还是每天朝九晚五地上下班,循规蹈矩,安分守己地读读写写,拿着饿不死撑不着的薪水养家糊口。虽然平淡,却也没感觉出不适,因为他生来就是一个与世无争,淡薄名利的中庸之人。但爱慕虚荣,争强好胜的辛梅可是不能忍受他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混日子了。

这天晚上,孩子在辛梅五音不全的摇篮曲中终于闭上了眼睛。辛梅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,小心翼翼地起身,把脚底的毛毯加盖在“淘气包”的身上。轻轻地给他掖好被角,生怕一不留神,小老虎又醒了。静坐了几分钟,看他确实是睡熟了,才蹑手蹑脚地关了灯,一寸一寸地带上门,走进对面的卧室。

秦朗还没睡,斜倚在**,手里捧着一本精装本的宋词,正在品味“独立小桥风满袖”的意境。辛梅眉头拧成一个疙瘩,一步跨到床前,出其不意地伸手把书夺过来,重重地摔在枕头上。毫无防备的秦朗被吓了一大跳,

“你有病啊?”秦朗瞪着惊恐的眼睛问。

辛梅轻蔑地一撇嘴,冷笑着说:“我看你才有病,穷酸病,清高病,每天都是一幅手不释卷的文人状,好像有多大学问似的,这些破诗烂词能当钱花,还是能当饭吃啊?”辛梅伸出两个手指,捏着几页书角,在秦朗的眼前稀哩哗啦地抖动着,秦朗感觉那沙沙作响的书像是一只扑楞着翅膀的小鸟,在被辛梅**着,摧残着,他忙上去解救。

“你发什么疯啊?别把书给我弄坏了。”秦朗心疼地用手平整着手上的皱折。

“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了?让你有空多琢磨琢磨怎么能多挣点钱?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,现在谁家不比咱强?连对门刘强家的保姆都用上“雅芳”了,你看我每天用的是什么破玩意?”辛梅气哼哼地把手里正准备往脸上抹的“郁美净”啪地扔进抽屉里。

“清水出芙蓉,天然去雕饰。” 秦朗小声嘀咕着。

“你说什么?”辛梅眉梢高挑。

“我说人要是漂亮,什么都不用抹。”秦朗说完,又低头看书。

辛梅狠命地剜了秦朗一眼,坐到床边,用屁股顶了一下秦朗说:“往里滚。”

“我刚捂热乎,你又掠夺成果,你每天不是都睡里面的嘛,”秦朗一边说一边不情愿地挪进冷被窝。

辛梅伸手“啪”地一声关了台灯。

“哎,我还要看书呢!”

“看个屁!?瞎子点灯白费蜡,省点电费吧。”辛梅气哼哼地说。秦朗只得把书塞到枕头下面,钻进被窝。黑暗中辛梅又老生常谈地继续絮叨:“咱穷,就得思变,俗话说宜未雨而绸缪,勿临渴而掘井。”

秦朗翻身趴在辛梅的身上,直勾勾地盯着辛梅的脸看。

“我又不是大熊猫,你这样看着我干吗?”辛梅把秦朗的脑袋扒拉到一边。

“你也能说这么文雅的话?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,看来为夫没有白熏陶你。来,亲一个,算是奖励。”秦朗掰过辛梅的头,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。

“你别不正经啊,我给你说正事呢。”辛梅把秦朗踢出自己的被窝。

“以夫人之见,我怎么个变法”?秦朗一手支着下巴,一手揉搓着辛梅的头发,一副等着她指点迷津的谦逊样子。

“方法多着呢,现在都开放了。有本事的人都兼职,搞副业。前两天刘强到市里批发了一大箱假名牌衬衣回来,业余时间搞直销,卖给亲戚朋友。一到晚上,俩口子就用自行车驮着大兜小包地送货,可挣钱了。”辛梅兴趣盎然地说,黑暗中一双小眼睛闪着兴奋的光。

“你怎么知道人家挣钱?你看见他家存折了?”

“废话,不挣钱,他穷折腾什么?还不如在家嗑瓜子,看电视呢。他老婆昨天还到咱家来推销呢。”

“你买了?”

“嘿,我哪能那么傻?想挣我的钱,没门!她说比商场便宜,那我也不买!他老婆特二百五,没等我套她,就把他家刘强在哪上的货告诉我了,等哪天咱也弄去。”辛梅踌躇满志的说。

“哎,我的姑奶奶,你可千万别去啊,你让我一介书生,低三下四地推销,我可干不了。别说挣钱了,本钱没准都打水漂了。”

“我就恨你这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熊样。”辛梅掀开被子,忽地坐起来,嗓门也忽地提高了八度。

“你有什么臭架子好摆呀?你的面子嘣子不值!不就是个破编辑吗,刘强在单位还是科长呢,比你挣得多得多,人家能干,你就不行?”

“你喊什么呀?把孩子吵醒了.”秦朗把吐沫横飞的辛梅按到被窝里,压着嗓子说:“我穷,我笨,我窝囊,你就知道一天到晚挤兑我,有本事你怎么不去呀?”秦朗被骂得狗血喷头也自卫反击了。

“明天我就去,臭狗屎扶不上墙。”辛梅气急败坏地踹了秦朗一脚,扯过被子,蒙头睡了。

秦朗以为辛梅唠叨完,睡一觉就忘了,没想到,三天以后,辛梅还真的雷厉风行地把两大箱子衬衣抬回了家。秦朗下班一推家门,还以为走错了呢,平时干净整齐的家成了库房。沙发上,桌上,地上到处都堆着横七竖八的假名牌,辛梅掳胳膊挽袖子地坐在乱堆里正满头大汗地点数呢。看见秦朗进来眼皮也不抬一下,口里念念有词:“鄂鱼43号的十件,花花公子,40号的20件。”

秦朗蹲下身,摸摸辛梅的脑门:“你没发烧吧?你这是要开百货公司啊?谁让你上这么多货呀?这得多少钱呀?”

“两千多”辛梅头也不抬地说。

“什么?两千多?你疯了?我两个月的工资加奖金也没那么多啊,你是不是不准备吃饭,改吃衬衣啊?”

“叫什么叫?踩你尾巴了?你懂个屁,好狗不挡道,给我靠边呆着去。”辛梅像撵鸡似的把秦朗赶到一边。

“儿子呢?”秦朗发现屋里没电视声,也没儿子的影子,于是一边搜寻着一边问道。

“哎呀,我忘接了,还在幼儿园呢。”辛梅一拍大腿,焦急地说:“你快去,小崽子该哭了。”

“不务正业,财迷心窍。”秦朗嘟囔着带上帽子,跨上自行车向着幼儿园方向猛蹬。。

上帝保佑,辛梅的两大箱子货,仗着她能说会道的三寸不烂之舌,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还真脱手了。究其原因,一是她赶上春节前夕的消费高峰,二是她天生是个推销的高手,有一张阿庆嫂似的巧嘴,会察言观色,能揣摩对方的购买心理。没费多大劲儿就初战告捷,发了一笔小财。

这天是个周末,外面大风裹着细雨,阴沉沉,冷飕飕的。秦朗一家三口蜗居在家里,孩子在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里的“米老鼠和唐老鸭”。辛梅盘腿坐在**,呸。。呸地沾着口水,神情专注地、夸张地数着钞票,活脱脱一个“葛朗台”复活。

秦朗翻着手里的报纸,扫了一眼正沉浸在金钱快感中的辛梅:“数两遍就行了,又下不了崽,你总捂着干吗?吐沫满天飞,你也不嫌脏?”

“脏?你倒是干净,干净得一个月买不了三瓜两枣,更别提螃蟹大虾了。”辛梅把嘴撇成了弧线,一歪身把一沓大票压在屁股底下。

“今天中午咱不做饭了,到莫斯科餐厅吃大餐去。”话音未落,辛梅就神气活现地一甩手,像抛飞碟似的扔给秦朗几张大团结。

“你别穷人乍富就烧包啊,这么冷的天,在家吃点热汤面就得了。”秦朗放下二郎腿,低下头,把飘落在报纸上的钱轻蔑地吹到地上。

“你就是一辈子受穷的命,有钱也不会花,你那吃惯了小葱拌豆腐的胃,保不齐吃山珍海味还真不消化,你不去更好,我和儿子去。”辛梅说着把手里的一把零钱,天女散花似地往空中一扬,顺势倒在**,看着那飘飘忽忽飞舞的钞票像雪片似的落在高高的胸脯上、头上,自己忍不住像老母鸡下蛋似的,咯咯咯地一统傻笑。

“有钱了,我有钱喽。有钱就是她母亲的好啊!儿子,老娘领你去吃炸牛排,好不好?”辛梅一边玩着钱,一边眉飞色舞地说。

“好,我还要吃奶油蛋糕。”小家伙奶声奶气地说。

“哎呀,还是我儿子会享受,别和你傻爹学,一身穷酸气。走,咱们现在就去,咱们今天打的去。”说着,就跳下床,弯腰捡起秦朗脚下的钱,风风火火地穿鞋就要往外走。

“唉,你把这些钱收好啊,撒的哪都是,你还不到挥金如土的时候呢。”秦朗指着**的钱说。

“我怕它们长毛,晒晒。要不,你收吧,你还没摸过这么多钱吧?穷小子,让你也过把瘾。”辛梅潇洒地打了个响指,宛如她现在已是个腰缠万贯的“富婆”了。。

辛梅从此一发不可收拾,买卖越做越顺,野心也越来越大,一年后她已不满足走街穿巷地上门推销了,她要开个自己的服装店。九十年代初期,有她这种胆识和魄力的人,还是凤毛麟角的。小打小闹了一年,手里虽然有了一点积蓄,但租房、装修、还要上货,样样都得钞票打点,她的钱就显得杯水车薪了。捏着自己日益干瘪的钱袋,她一筹莫展;找谁借钱呢?辛梅坐在家里捧着时装杂志苦思冥想。她把亲戚朋友都滤了一遍,能慷慨解囊的好像一个都没有,虽说谁家现在都有个万把千的闲钱,可是人家都塞在银行的屁股底下等着下蛋呢,能白借出来让你孵小鸡吗?与其碰一鼻子灰,听他们闪烁其词地哭穷,还不如免开尊口。辛梅烦躁地把书扔在一边,起身在屋子里东摸摸,西转转,心里好像猫抓心,乱糟糟的。难道自己的宏伟计划就搁浅在这区区的几千块钱上吗?它妈的,不就是钱吗?谁有钱呢?上哪能弄到钱呢?辛梅抢银行的心思都有。。

晚上,辛梅躺在**辗转反侧的哀声叹气,秦朗本来都迷迷糊糊睡着了,又被惊醒了。

“你不睡觉,烙大饼似的瞎折腾什么?”秦朗闭着眼睛问。

“你倒是像头死猪似的,睡得香。我愁上哪借钱去呢?”辛梅别过脸,看着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洒落在地上。

“你借钱干什么?”秦朗清醒了一大半,起身板过辛梅的肩膀诧异地问。

“我要开个时装店,钱不够,问什么问?你也没钱!”辛梅不耐烦地把他的手拿开,身子往里挪了挪。

她本来不想和他说的,她历来是我行我素惯了,从来没把秦朗放在眼里,更想不起来要和他商量。

“我劝你还是见好就收吧,投资那么大,万一赔了怎么办?”

“闭上你的乌鸦嘴,胆小如鼠,一点也没个男人的血性样,我怎么嫁了你这样一个窝囊废?”

“你雄心万丈,你是女强人,哼!”秦朗赌气翻过身,给她一个冷脊梁。

“哎,找你家借点钱。”辛梅忽然想起来,他父母还有油水可榨,一下来了精神,趴在秦朗的后背上咬着他的耳朵说。

“你别打我家的主意啊,我家穷的都光屁股了,没钱!”

“你少装相啊,你妈和你爸每月的退休金都两千多,还不算你爸返聘的钱,他们没钱?你骗鬼啊?你是独子,他们又没别的负担,不给咱花,给谁花啊?”

“给咱花的还少啊?他们大半生的积蓄都给咱买了房了,退休金是养老的钱,你也忍心要啊?我三十好几的人了,不能孝敬父母,还要手心朝上,我没脸张口。”秦朗已睡意全无了。

“就你是大孝子,留着钱给他们垫棺材板吧。”辛梅翻着卫生球似的白眼珠,恶毒地说。

啪!秦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挥手煽了辛梅一个响亮的大嘴巴,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打人,更是婚后第一次动手打辛梅。他像一头咆哮的狮子,怒不可恶地指着惊魂未定的辛梅一字一句地说:“我告诉你,辛梅,你给我记清楚了,下次你再敢没老没少地咒我爹妈,小心我扒了你的皮!”说完,气哼哼地抱起被子,到客厅睡沙发去了。

辛梅捂着火辣辣的脸,半天才想起来哭。但她没敢像以往那样拽着秦朗撒泼,干嚎了一会儿,就老实睡了。看来馒头得揣,女人得打,还是有点道理的。

认准了一条路就要走到黑的辛梅,绝对不是一巴掌就能降服的女人,第二天在听到秦朗和儿子离开的脚步声后,她就飞快地跳下床,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,直奔火车站,开车前给秦朗打了个电话,冷冰冰地说“我回家了,你接孩子。”。。

辛梅下了车就直奔秦朗父母家,还没等开门的老俩口站稳就单刀直入地说:“我准备把房子买了,你们把钥匙给我吧。”

秦朗的父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,异口同声地问 :

“为什么呀,怎么突然想起卖房啊?秦朗怎么没回来呀?房子卖了,以后你们回来住哪啊?”

“他忙,不能请假。我开了个服装店,照起了,房租了,也装修了,一年的租金都交了,但没钱上货。没开张就关门,我不甘心,不卖房怎么办?”辛梅的腔调冷得象三九天的冰碴子。

“那你需要多少钱呀?”

“上货加周转金一万。”

老俩口面面相觑,秦朗的妈看了老伴一眼,转身走进里屋,过一会出来时,手里捏个存折:“辛梅呀,我和你爸这儿还有个存折,上面有八千块钱,你先拿着用吧,等你赚了钱再还我们。房子还是留着吧,好歹得留个退身步呀!”

辛梅刚想接,但想起秦朗的那一巴掌,又缩回了手,心有余悸地说:“我可不敢要你们的钱,回头要是让秦朗知道了,又该。。”

“不会的,我们不告诉他就是了。”两位老人憨厚地说。

“你们有钱就还我们,没钱就算了,只要你们过得好,爹妈就安心了。”

“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,就先拿着了。”辛梅按住狂喜的心跳,把存折麻利地塞进挎包。脸上也不像刚进门时那么冷淡了,多少挤出了一点笑容。。。

第二天辛梅就到银行把钱转存到卡里,马不停蹄地坐上了去广州的火车。像个勤劳的蜜蜂,在服装的花海里留恋往返,备足了五大箱子货,又日夜兼程地往家赶。风尘仆仆地到了家,水都顾不上喝就又开始在店里挂这摆那地一阵疯忙。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筹备,她的小店终于开门迎客了。当然她没告诉秦朗,钱是从他父母那要来的,她说是找离婚的老爸赞助的。他现在倒钢材,发了。不明真相的秦朗虽然感到有些蹊跷,但也没深究,辛梅就蒙混过关了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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